他心底自是怦然心动的,可是看着自己未来的老丈人,却又不禁道:“若是去,只怕苦了翠娥。”

    刘司吏就正色道:“她是我女儿,可妇人家头发长,见识短,男儿志在四方,她在家里操持家业,伺候你的母亲就好了。公文里明明白白的,你去了军中,便是士官,这士官到底是什么,老夫也不甚明白,想来……此后还会有公文来详解,可无论如何,大小它也是一个官,比当兵要强。到了军中……总还有机会,我瞧你不是凡人,将来……肯定有出息的。你若是想去,老夫就做主啦,这两日就择日子成亲,也好让你安心回你的军中去,翠娥过了门,自当照料你的母亲,老夫这里当然也会帮衬一些,到了京之后,多修书信回来,有什么事,我们翁婿商量着办。”

    周毅听着,顿时热血上涌。

    他唯一的顾虑就是这个,万万想不到,刘司吏竟这般的开明。

    在家里的这些日子,虽是没有军中那样艰苦,可周毅却总觉得不习惯,朝思暮想的,都是想再听到那熟悉的军号和军哨声。

    这刘司吏,也是见过世面的人,每日与公文和案牍打交道,天下发生了什么变化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。

    他看着周毅,很欣慰自己目光和运气不差,能寻到这样的女婿,这个女婿,身体强壮,有见识,读过书,且还年轻,将来一定有前途的。

    他捋须,拍了拍周毅的肩,眼中都是欣慰,就道:“不要有后顾之忧,我对子女家教甚严,翠娥也是识大体的。”

    周毅再无二话,直接拜倒在地,道:“小婿谨遵教诲。”

    片刻之后,这里就不清净了,数不清的适龄壮丁,都寻到了周毅这里。

    不只是本村,几乎是附近四乡八里的人,都蜂拥而来。

    人们询问着当兵需什么,又问要携带什么,设在宁波的招募处那儿,会不会将人挡回来。将来若当真入了军中如何如何。

    这数不清的问题,问得周毅头昏脑涨。

    刘司吏办事效率果真很快,两日之后,周毅就成亲了。新婚燕尔不久,便拜别了母亲和新媳,带着数百个适龄的年轻人们,背着行囊出发。

    无数人都出来了,前来送别。

    来送行的人,欢天喜地,只恨不得……自己的儿子或是丈夫,千万不要被军中打回来才好。

    浩浩荡荡的人群……最终涌入县里的招募处……

    县里兵房的司吏,觉得这个世界疯了。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    兵部募兵的公文已经发了下去,王守仁也不知效果如何。

    他唯一知道的……就是这一切都是恩师的主意,恩师……理应不会有错吧。

    他随即……便到了内阁,却发现恩师不在,去见皇上了,其实方继藩在内阁的时间确实不多,大多时候,都和朱厚照不知在搞什么名堂。

    大家都习以为常了,并不觉得有异。

    反而这家伙若是常出现在内阁里,才是稀罕事。

    刘健和李东阳得知王守仁来了内阁,倒是特意将他请来,三人各自落座,漫不经心的喝茶。

    刘健率先道:“伯安,兵部那里已开始募兵了吧?”

    王守仁便道:“是的,已经开始了,公文下发至各个布政使司,还有各府各县,现在预备扩编五军,每一军,一万五千人,这个数目不小,所需的壮丁也是不少,七万五千之数,下官心里有些担忧,只怕滥竽充数的太多。都察院那里,有人阴阳怪气……”

    “阴阳怪气……”刘健皱眉,眉挑了一下:“这些人,真是死性不改。”

    对于都察院,刘健有些失去耐心了,他是内阁首辅大学士,哪怕上皇带走了大半的清流,可都察院的职责,本就是监督,所以……说闲话的还是不少。

    刘健因为支持新政,现在在新政方面,越来越暗合陛下的心意,以至于有人开始对刘健不满,认为刘健没有大臣之风,这是投机取巧,逢迎皇帝。

    刘健就算有再好的脾气,也是对于这些人,开始失去了耐心。

    王守仁又道:“他们说,一下子要招募这么多人,少不得各府各县便会借此名目四处拉壮丁,到了那时,又不知多少百姓要欲哭无泪。”

    刘健:“……”

    拉壮丁……这本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事。

    朝廷需要人,壮丁们自是不肯的,所以……地方的官吏,为了完成朝廷的摊派,便让小吏下乡拿人,往往这等事,惹的处处鸡飞狗跳,百姓们苦不堪言。

    现在朝廷需要募近十万人,这么大的数目,可不就是拉壮丁吗?

    ………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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