篷人流中有一人却很醒目。
同样是黑色斗篷，只不过那人脖子上骑着个六、七岁的红袄小姑娘，一手拿着根糖葫芦，一手紧紧攥着那人帷帽下的发髻。
那人七拐八绕，钻进一条陋巷，找到一座低矮破败的土窑，在窗口木板上“梆梆”敲了几下，等了许久才有人开门，只有一道缝。那人将小姑娘放了下来，闪身进了门。
进屋之后，那人将小姑娘抱到门口板凳坐下，这才放下帷帽，露出张丑汉的脸。
红袄小姑娘很是乖巧，将一颗冰糖葫芦含在嘴里，亮晶晶的眼珠乱转，在屋里到处乱瞟。
丑汉与这里的主人似乎很熟的样子，见面就一个拥抱。那鬼修精神头不怎么好，病恹恹的，见到丑汉时，眼中的鬼火死灰复燃般陡然炽盛。这屋里除了桌凳，几只小木柜，绝大多数空间都被书籍占满，根本是一个小型藏经阁。
一张柜桌上放着只棋盘，上面还有棋子，像是只下了一半。
“这人多半无聊，自己和自己下棋吧？”
小姑娘心里这么想，偷眼打量那鬼修。两个大人密语交谈，也不知说些啥，可她看那鬼修时，鬼修也扭过头看她。看到那两朵跳动的鬼火，小姑娘有些不喜地别过脸，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情绪。
两人一直聊到深夜，丑汉才带着小姑娘离开。快到陋巷转弯处时，小姑娘还能感到身后隐隐有两团鬼火。
“想不到这里还有你的暗桩！”
忍不住咕哝一句，却是大人的口吻。
“嘿嘿，你当老祖我这六十多年什么都不做么？”
丑汉似乎心情不错，还在她的小脸蛋上掐了一把。
“那人谁呀？”小姑娘还是按捺不住好奇。
“顾叹。”
可惜她只有炼气一层的修为，无法密语传音，强自按捺惊讶小声问道：
“他，他不是死了吗？”
“咳，人是死了，灵魂被灵木留了下来，可生前被太多次搜魂，情况很不好就是。当是又没条件安排他夺舍，只得勉强走了鬼道。”
听完丑汉这话，小姑娘就捂嘴抽泣，“楚秦女人怎一个比一个命苦？可怜的真儿，怎和为师一般的命运，又是与爱人人鬼殊途！”
忽又想起个问题，问道：“你怎寻到他的？”
“柴艺。”丑汉答，“他死之前把顾叹的灵魂交给了我。”
“哦！”
沉默许久，小姑娘冷笑一声，“某些人，死了还有这多算计！哼哼，我先跟你说，将来报仇的时候不许心软，别想做烂好人，给他家留后门！”
“咳，咳，”丑汉真有些跟不上她跳跃的思维，宠溺地在她头上摸了摸，笑道：“依你。”
小姑娘却翻个白眼，仰脸质问：“还有，屋里堵密道口的那块石板不是在赵瑶那里，怎么给了他？”
“呃，我结婴时瑶儿还给我，说让我渡劫时用，嘿嘿，我没舍得。”
“哼！舍命不舍财，倒真像你的风格。那怎么舍得，把灵石全用来换我这具肉身？天底下怕是没你这么穷的元婴了吧？”
丑汉被小姑娘的嗔怪逗乐，在她鼻尖轻点一记，“因为你是我女儿呀。不……我就不明白了，那单本命、单灵根的怎么不好？非要这双本命的？”
“这个长得好呀！”小姑娘一脸的理所当然，又补了一句，“哼哼，万一再碰到大周书院那事，我还有个备胎。”
丑汉大笑：“好，好！你可真转了性子，都会讲笑话了。”
其实两人心里明白，还不是为了省钱？
没错，这二人正是齐休和齐妆父女。
齐妆已经夺舍成功，这里夺舍肉身价格炒得太高，齐休花了20多万三阶才在拍卖会拍下这一具。当时还有具单本命、单灵根的，齐休本想将一件重要法宝当了凑灵石，被齐妆拦下。为这事，齐休一直很自责，法宝可以再买，可夺舍却只有一次机会。
“这辈子我想生得漂亮些，活的漂亮些。”
齐妆这话，又惹得他长吁短叹。
“此间事了，咱们也该南下了！”仰面思索，齐休一笑，“前边有家不错的豆花店，咱们吃碗豆花再走，如何？”
“听你的。”听说有好吃的，齐妆立刻找回做小姑娘的感觉。
快走到那家豆花店时，齐休父女迎面见到一人。
一袭黑袍，胸前别着支红色骷髅胸针，原本一脸的阴鸷，遇到这对父女有些奇怪的目光，那人竟然笑了一下，格外帅气。
擦肩而过时，齐休、齐妆心中齐声大喊：“无影！怎么在这里？”